第502章 不能与突厥硬碰硬
酒桌上。
覃兴隆扫了眼中年男子,问道:“楼上的是石广?”
“是的。”中年男子凝声道:“下官询问了一番,石广时常来弦月酒楼,且主要会见各大商行的东家、管事。”
商业司官吏会见商人,乃是常有也是正常的事。
但是如此高频的会见,且选择在私密场所,这就很不正常。
“王卫,你安排人盯紧今晚与石广会见的商人。”
“下官明白。”
恰在这时,石广在两名酒楼伙计的搀扶之下走下楼梯。
朱贵随行左右,不停的说着好话。
石广满面红光,拍着朱贵的肩膀,有说有笑。
覃兴隆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
虽说眼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覃兴隆几乎可以确定石广有大问题。
就是因为这等该死的贪官污吏,败坏了商业司的声誉。
覃兴隆很愤怒。
商业司因为其特殊缘故,不免受到都督府衙其他官署的眼红和嫉妒。
府衙官署之间存在很多竞争,官员之间亦存在。
去年年终集议时,户司便上奏恳请主公将秦州钱庄划归户司,独揽度支大权。
户司上奏之后,其余各司闻风而动,虽没有明说,但内心都希望削减商业司的权力。
只不过主公没有松口,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奢侈品税是商业司当初力主推行的税收,倘若奢侈品税征收出现问题,届时必定有人会借机发难。
夜晚时分,覃兴隆洗漱完毕,王卫匆忙敲门。
覃兴隆问道:“可有线索?”
王卫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今日与石广会面的商人名叫朱贵,是七宝商行的东家。
明日七宝商行有七车货物需要出关,七宝商行上报时备注为皮草。”
覃兴隆看着折子上的内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安排人手,明日在秦关外将七宝商行的货物拦截下来,重新盘查。”
王卫犹豫道:“覃掌固,这样是否会打草惊蛇啊?”
覃兴隆摆了下手,说道:“无妨,打草惊蛇也罢,本官已经决定通知监察司,对石广展开核查。”
闻言,王卫一惊。
“下官这就去安排。”
翌日,上午。
货物查验处。
朱贵领着商行走在最前面。
一名书吏手拿册子走过来,问道:“七宝商行?”
“是的。”
“去丁字号查验处。”
朱贵接过手牌,左右张望了一番,便看到了朱贵的身影。
后者对着他点了下头。
朱贵大喜,带着商行驱赶着骡车走向丁字号查验处。
查验过程极其顺利,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朱贵就拿到了出关凭证,并缴纳了关税。
走向关隘城门的路上,身旁的管事兴奋道:“东家,石主簿的关系真好使啊。”
朱贵看着手中的凭证,颔首道:“石主簿的确值得相交。”
虽说胃口大了些,但人家拿钱是真的办事。
主公行商将近二十载,遇到很多拿钱不办事的官吏,令人作呕。
有了出关凭证,出关时基本不会遭遇拦截。
每日进出关隘商旅实在太多了,倘若再盘查一遍,费时费力。
直到出了秦关,朱贵才彻底松了口气。
只因七辆骡车中装载的皆是从西域淘到的珠宝,价值不菲。
倘若成功将这批珠宝卖到中原和江南,抵得上七宝商行一年的收益。
朱贵坐在马车中,正畅想着如何出售珠宝。
忽而,车队停下。
车队前方,管事看着眼前拦下车队的人,厉声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在秦关前拦截商队,你们好大的狗胆!”
周围商旅立即驻足围绕,并向覃兴隆、王卫等一行人投去佩服和疑惑的目光。
此处距离秦关不过两里地,秦关守军顷刻间便可抵达。
这群人胆子着实不小。
王卫走上前,凝声道:“某乃商业司校书郎,奉命稽查七宝商行的商队。”
商队管事脸色一变,转身朝着后方马车跑去。
此时,朱贵已经走出马车。
当他听到“商业司校书郎”时,差点站立不稳从马车上摔下来。
朱贵快步来到商队前方,打量着王卫,而后将目光落在覃兴隆身上。
他发现不是相熟的官吏,便大声质问道:“你们可有凭证?”
王卫拿出官凭。
朱贵开始心慌,高声道:“即便你是商业司的官吏,便能随意稽查过往商队?倘若可如此随意,往后谁还敢来秦蜀行商?”
围观的商旅一听,不由得点着头。
进出的商旅已经在秦关接受了稽查,那就证明没有问
题。
半路稽查,算什么回事?
朱贵见围观者响应,声音更大:“承蒙侯爷体恤行商艰难,故而禁止各地私自设卡拦截商旅。商业司官吏难道想要忤逆侯爷,知法犯法?”
此话一出,王卫脸色一变。
这时,秦关一队巡逻守军赶到。
朱贵立即走上前,先是拿出出关凭证,然后指着王卫等人,控诉道:“这位将军,眼前这些人自称是商业司官吏,却无故拦截小人的商队,还望军爷为小人做主。”
带队校尉瞥了眼朱贵,并未说话,而是来到覃兴隆跟前。
“覃掌固,是否需要协助?”
覃兴隆说道:“七宝商行涉嫌逃税,以及一宗贪污案件。”
校尉看向朱贵,说道:“这位乃是商业司覃兴隆覃掌固,尔等还不乖乖接受稽查?!”
话音落下,秦军士卒将商队围住。
听闻是覃兴隆,朱贵瞪大双眸,满脸震惊,随后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围观商旅也是吃了一惊。
眼前这人竟是商业司掌固。
王卫旋即安排人手查验七辆骡车。
掀开上层的皮草,一个檀木箱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待到箱子锁头被砸开,王卫快步上前,随后脸色一变。
箱子中装的皆是红绿宝石,入眼所见数量不低于三十,且宝石皆有指头大小。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檀木箱子被找到。
最终,共计十一个箱子摆放在地上。
箱子中各色宝石、珍珠、玛瑙,璀璨夺目。
覃兴隆扫了眼朱贵,便看向秦军校尉:“林校尉,还望相助一番,将这一干人员押送回秦关。”
“覃掌固客气了。”
覃兴隆随后看向王卫,吩咐道:“你先行返回秦关,缉拿石广。”
“下官领命。”
围观商旅目睹完整个稽查过程后,久久才回过神。
商业司掌固带队稽查逃税,足以让人联想很多事情。
即,都督府衙正在暗中核查商税,且掌握了很多商人、官吏的勾结证据。
七宝商行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必定会牵扯出更多商人和官吏。
此外,商人勾结官吏逃税,是否会导致都督府衙改革商税?
一众商旅摇着头,不再过多讨论,继续埋头赶路。
秦关,商业司办事处。
廨房中,石广靠躺在椅子上,拨弄着翡翠扳指。
砰的一声,廨房门从外面被暴力破开。
石广吓了一大跳,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膝盖还撞到了桌子。
石广龇牙咧嘴,怒视着门口方向。
“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王卫带着官兵走进廨房,默认的看着石广。
石广愣了下,显然是认识王卫。
而后,石广暴起,怒斥道:“王卫,强闯上官廨房,你该当何罪?”
王卫平静道:“石广,你的事发了,本官奉覃掌固之命捉拿嫌犯石广。”
话音落下,身后的两名官兵快步上前,一把将石广擒住。
石广疯狂挣扎着,大吼大叫道:“本官无罪,一定是你假传政令,放开本官。”
王卫说道:“是否无罪,你可与朱贵在覃掌固面前自辩。”
听到“朱贵”这个名字,石广脸色僵硬,丰富的表情全然消散。
王卫冷笑一声。
“带走。”
武卫府驻地。
户司驻秦关办事处主簿鲁衡匆匆赶到。
覃兴隆恰好刚从审讯室走出来。
紧接着,两名官兵架着失魂落魄的石广走进审讯室。
鲁衡瞥了眼石广,走向覃兴隆。
“下官见过覃掌固。”
覃兴隆直接问道:“鲁主簿,石广受贿纵容商贾逃税一事,你可有耳闻?”
鲁衡正色道:“下官惭愧,未有耳闻。货物进出秦关,皆由查验处书吏、官兵稽查,稽查之后,商业司开局凭证,商贾缴纳商税,户司核查税款。”
覃兴隆说道:“依据都督府衙制定的正常流程,户司需与商业司交叉稽查货物,唯有双方稽查确认无误,才可开具出关凭证。”
鲁衡连忙道:“覃掌固明鉴,起初货物稽查的确是双方交叉进行,可随着秦关进出商旅日益增多,交叉稽查极大影响了通关效率。
故而,去年年初,石主簿上奏简化货物稽查,户司不定期抽查即可。都督府衙商讨后,认为可行,便下达了相应政令,户司办事处依令行事。”
鲁衡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
“这是政令下达后,户司办事处抽查次数及时间,以及对应的抽查结果,还望覃掌固过目。”
覃兴隆摆了下手:“没必要了。”
鲁衡尴尬一笑,只得将折子递
给王卫。
“覃掌固,奢侈品税征收事关户司,下官能否阅览卷宗?”
“王卫,你将石广和朱贵的供状整理一番,抄送一份转递给鲁主簿。”
“下官领命。”
鲁衡躬身一礼:“多谢覃掌固。”
约莫过了一刻钟,鲁衡就得到了一份卷宗。
卷宗上记录着,自去年八月份起,石广共计收受七名商贾的回鹘,仅仅是钱财便高达三万八千贯,古玩珍宝多达十三件。
而相应的,七名商贾暗中走私货物次数合计达十八次。
仅仅是七宝商行一家,便查获十一箱产自西域的珠宝。
鲁衡收起卷宗,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石广胆子着实真大。
鲁衡眉头紧锁。
虽说从去年年初之后,户司只需要不定期稽查货物即可。
商贾贿赂石广走私奢侈品的案件,户司看似不需要担责,实则亦有稽查不力的嫌疑。
一年出头的时间里,查明走私次数高达十八次,户司不定期稽查亦存在大问题。
鲁衡沉思一番,决定主动上呈,将部分责任揽下来,然后向府衙承诺,从今往后将增加稽查次数。
廨房中,王卫将一杯茶水轻轻放在桌案上。
“掌固,鲁主簿离开时脸色并不好。”
覃兴隆翻阅着折子,说道:“走私一案,商业司需承担主要责任,但不意味着户司能够置身事外。”
王卫担忧道:“掌固,商业司与户司在征税上的分歧越发的大,此番奢侈品走私一案,户司十有八九会借机弹劾。”
覃兴隆微微叹道:“弹劾事小,丢失征税,乃至丢了秦州钱庄才是事大啊。呈递给徐主事的折子是否发出?”
“已经发出,不日便会送到徐主事手中。”
……
凉州,定北郡。
松福县。
大战刚刚落幕。
经过五天的厮杀,并州军从突厥手中夺回县城。
五天时间里,并州军与突厥皆死伤惨重。
松福县周围开阔无险阻,极其适合骑兵冲锋。
突厥知晓并州军携带有重型器械,故而没有强受城池,而是选择从四面八方朝着并州先锋军围杀。
突厥骑兵皆是马上悍卒,即便并州军使用手弩阻击,依旧难挡突厥冲锋之势。
并且,开战后的第二天,突厥三万增援骑兵抵达。
并州主力大军亦同一天抵达松福县。
大战直接爆发,且局面从一开始便朝向并州军。
祁文金应对突厥骑兵的战术极为简单粗暴。
突厥有五万骑兵,并州亦有四万骑兵和六万步兵。
四万骑兵牵扯突厥骑兵,六万步兵伺机而动。
哪怕骑兵机动性再强,突厥骑兵再凶猛,突厥也不可能守住松福县。
事实也如此。
突厥骑兵冲击了五天,依旧没有撼动并州军,直接弃城。
松福县衙。
祁文金脸色阴沉似水。
只因五天总得伤亡统计出来了。
骑兵伤亡六千七百五十三人,步兵伤亡四千三百人。
叶云发凝声道:“祁将军,我军不能再与突厥硬碰硬了。必须要扬长避短,另择他法压制突厥骑兵。”
祁文金颔首道:“叶先生宽心,本将已有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