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那曲镇
府中，石大青摆手，语气不善。
“杨云，你真以为本将不敢杀你吗？”
杨云直视石大青，问道：“你敢吗？汗国骑兵已经占领定北郡全郡，随时将南下攻打红木郡和兴庆城。
我死了又何妨，有成千上万的人给我陪葬。”
石大青眼中怒火闪烁，死死的盯着杨云。
杨云毫不畏惧，反而继续说道：“石将军，汗国真心实意的邀请你加入，你可认真考虑一番。马先生如今已是大汗陛下最为倚重的幕僚，而你亦能成为汗国披荆斩棘的大将。”
说完，杨云转身离去。
石大青看着对方的背影，几番想要拿起放在一旁的大刀，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不怕死，可他要为兴庆城的百姓考虑。
突厥蛮子残暴人尽皆知。
倘若杀了杨云，突厥蛮子必定会展开报复。
石大青平复心情之后，叫来亲兵。
“吩咐下去，明日起，兴庆城解除戒严，百姓可自由出入。另，遣散军中士卒，凡是愿意离开的，可得一贯遣散费。
不愿离开的，随我离开兴庆城。”
“领命。”
石大青刚走出前厅，一名门子快步走来。
“将军，外面有一人求见，此人自称来自并州。”
石大青沉默片刻，道：“将人请进来。”
不多时，一名汉子迈步走进前厅。
“见过石将军？”
石大青直接问道：“李氏想要招揽本将？”
“是的，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回去吧，本将已决定退出军伍。随后本将会遣散兴庆城的士卒，即便不愿离开的士卒，并州军可派人接纳。”
汉子拱手一礼：“在下告退。”
待到汉子离去，石大青再次叫来亲兵。
“收拾行李，今日傍晚离去。”
“诺。”
石大青解除兴庆城禁令后，城内百姓蜂拥而出，选择逃命。
前几日，城中便满是流言，说突厥蛮子马上就来了。
凉州百姓对草原异族的恐惧深入骨髓。
大炎开平年以及景平年间，回鹘或突厥频繁侵略凉州。
曾在开平七年以及开平十九年，突厥曾攻破阴山城，屠戮扫荡定北郡。
这段痛苦的记忆永久镶嵌在凉州百姓的脑海中。
城中一处院子中。
一名突厥样貌的汉子极其愤怒，将房间中的物件打碎一地，并且口中还怒吼着“要杀了石大青”。
杨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石大青将城中百姓放走，无疑惹怒了乌力。
突厥侵占凉州是为了治理，是为了驱使凉州百姓耕种土地。
乌力发泄一番后，问道：“我们在城中有多少人手？”
杨云摇头道：“石大青即便遣散了军队，麾下依旧有三十名亲兵，我们在城中、城外的人手加起来不过十五人。”
乌力面色阴沉：“绝不能放过石大青。”
杨云思索片刻，道：“我来想办法，看能否收买被遣散的士卒。”
“嗯，钱不是问题，我只要石大青的头颅。”
杨云无奈，只得出门想法子。
只是还未踏出院门，神色呆愣。
院子已被一群蒙面汉子团团围住。
片刻后，厮杀声在街道上响起。
只是战斗很快便结束，杨云和乌力的尸首被随意丢弃在街道上。
周围的野狗闻风而来，大快朵颐。
……
定北郡城，郡守府。
哈达光着膀子走出房间，盯着门口的士兵，问道：“出什么事了？”
士兵连忙说道：“石大青解除了兴庆城的戒严，百姓逃亡；另，乌力和杨云被墨斋楼杀了。”
哈达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粮食搜刮如何了？”
“目前搜刮得到的粮食只有一千石。”
哈达暴起一脚，将士兵踢飞。
“废物，偌大的定北郡怎可能只有一千石粮食？”
士兵有苦说不出。
定北郡绝大部分的百姓早就逃走了，各地村庄、城镇空无一人，更别说粮食了。
哈达找到负责军中粮食的将领，询问粮食补给速度。
将领苦笑道：“哈达将军，部落补给的粮食还在路上，最快也要半个月后才能运抵阴山城。”
哈达顿时头疼无比。
出征之前，汗国基本上忽略了缺粮这个问题。
因为对草原来说，大炎乃是富饶之地。
只要攻入凉州，凉州可随时随地补充，无需汗国支援。
哈达思索片刻，沉声道：“抓捕当地百姓，询问当地大户人家的住所，务必搜刮更多的粮食。”
“领命。”
随后，哈达决定联络汗国，希望增援加快速度。
高坚那个废物挡不住并州军，汗国想要守住定北郡，就必须战胜并州军。
哈达麾下仅仅只有两万骑兵，难以守住定北郡。
……
西域，那曲镇。
西域商道重开已经过去两年多的时间，这座位于商道中间的小镇愈发的繁荣。
小镇居民从原先的三百二十人，暴增到如今三千七百多人，且人数还在增加中。
大炎各大商会、商会以及西域商人皆在那曲镇开设了商铺，或者布置了补给点。
小镇外，西域与大炎的商旅正在排队进入。
其中，有一支西域商队极为奇怪。
队伍之中有一辆精美的马车。
这在商旅队伍中极为扎眼。
西域与秦州之间往来行商，路途遥远，期间存在诸多未知，且极易出现意外状况。
因此，行商使用的车辆基本上是牛车、骡车或马车，精致的马车还真是头一回见。
马车中，一名丰腴妖娆的女子靠在软榻上，手上拿着一份去年十月份发布的《秦蜀时报》。
尚在塞尔柱帝国之时，她就很喜欢阅览大炎的书籍。
后来，尤利·阿西夫将两份《秦蜀时报》献给她，然后她就爱上了。
索菲娅·古萨尔听着外面嘈杂的交谈声，不由得放下手中报纸，看向正在泡奶茶的侍女。
“查娜，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侍女起身走出马车。
过了一会，侍女去而复返。
“殿下，貌似是大炎秦州的商队到了，那曲镇的官员意欲让大炎秦州的商队插队进入小镇。”
索菲娅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她起身，掀开车帘一角，便看到一支庞大的商队正在缓缓进入小镇。
商队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随风飘扬的黑红旗帜，旗帜上书：秦州商会益州分会。
周围的商旅对秦州商队插队的行为，不仅不生气，反而满脸笑容的上前与商队中的熟人打招呼。
索菲娅歪头思索一番后，对着尤利·阿西夫招了下手。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你知晓秦州商会吗？”
尤利看了眼路过的商队，低声道：“有所了解，秦州商会是西北大都督府下辖的官商，地位犹如阿尔普商会。”
阿尔普商会是塞尔柱帝国的王庭贵族商会，受益人是塞尔柱帝国皇帝以及各大贵族。
索薇娅若有所思，颔首道：“秦州商会的商人手中或许会携带《秦蜀时报》，我想要几份今年的报纸。”
“我这便去询问一番。”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镇子外的长龙队伍开始缓缓移动。
进入那曲镇，前往大炎秦州的西域商队，以及从西域返回的大炎商队，纷纷前往秦州驻那曲镇外务司。
尤利·阿西夫也不例外。
秦州驻那曲镇外务司主要负责办理入关凭证，处理大炎商旅在西域的外务问题。
提前在那曲镇办理好，到了拒北关可直接查验货物报税，然后快速入关。
索菲娅在那曲镇中闲逛了一会，回到住所后，尤利·阿西夫匆匆求见。
“公主殿下，打听到一个消息，大炎秦州之主即将成为大炎亲王。因此，去年出使大炎的西域诸国使团并未返回。
等抵达秦州，我们可求助龟兹国使者，离开秦州前往大炎其他地方。”
索菲娅喝了口香气扑鼻的奶茶，问道：“报纸呢？”
尤利愣了下，将收集到的《秦蜀时报》奉上。
“多谢。”
“殿下客气了。”
镇中一处酒楼，雅间中。
一名中年商人坐立不安，时不时的看向门口。
直到房门推开，看到来人后立马起身相迎。
“冯游兄，你终于来了。”
来人笑了笑，说道：“郭槐兄，何故如此焦急啊？”
郭槐苦笑一声，拉着来人坐下，说道：“冯游兄，小弟有一事相求。临江商行乃是秦州商会的成员之一，可否为在下引见商业司的庞主簿？”
冯游一听，立即压低声量，问道：“郭槐兄，云翻商行在西域淘到了一批好货，想要不着痕迹的入关？”
郭槐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
见状，冯游继续道：“秦州商税合理适中，除奢侈品税之外，关税、住税和行税不会多次征求。故而大家很少逃税，毕竟逃税乃是重罪。
既然你想要逃税，那么货物必定是奢侈品。郭槐兄，你我相交一场，切莫行不法之事。”
郭槐面露犹豫之色。
冯游说道：“庞主簿乃是正直清廉之人，我为你引见，你难道想要自投罗网？我知晓你听说了些许传言，但是传言仅限于秦关商业司办事处，你明白吗？”
郭槐轻呼出一口气，端起酒杯。
“多谢冯兄相告。”
冯游摇了摇头，说道：“郭兄，有些传言连你都知晓，难道你认为商业司不清楚？即便现在不清楚，能瞒过多久？”
郭槐端着酒杯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多谢冯兄指点迷津。”
冯游喝着琼酥酒，说道：“现在是乱世，是群雄逐鹿。庆阳侯不日便会进封秦王，是问鼎天下的有力人选之一。
秦蜀灵三州凡是有进取之心的官吏，皆不会着眼于眼前的小利。待到侯爷封国西北，定会封赏众臣，赐予爵位。
你说，是爵位重要还是钱财重要？”
郭槐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爵位。”
爵位便是地位。
行商十数载，郭槐不知巴结过多少官员。
为何要巴结，因为这些官员有地位，手中有权力。
秦州，咸阳。
都督府衙，布政司衙门。
狄轻舟于三月十五离开咸阳，前往益州巡视。
故而，布政司由三位府监轮流当值。
今日轮到杨伯祥。
徐百泉快步走进廨房。
“下官见过杨府监。”
杨伯祥抬头并放下手中毛笔，说道：“徐主事，户司三日前上呈有关商税的折子，你看了吗？”
徐百泉说道：“已经阅览了，拒北关与秦关、阳平关之间，有关大宗奢侈品的税收，有很大出入。
考虑到咸阳城中商贾众多，奢侈品税是否有猫腻，还需进一步查证。”
杨伯祥微微颔首道：“奢侈品税当初是你力主推行，如今已经施行快两年时间，不如奢侈品税是否存在偷税现象，亦到了核查效果的时候。
住行税和关税，商业司也需安排官员配合户司协查。”
“下官领命。”
徐百泉回到商业司官署，旋即叫来覃兴隆、段庆成以及林宗昌三名掌固。
徐百泉将一份折子递到三人面前。
“这是户司上呈的有关去年一整年税收汇总。”
三人快速翻阅，很快发现问题所在。
林宗昌眉头紧锁，他主要负责秦州钱庄，且秦州钱庄需要协助户司征求税收，故而对税收数字极其敏感。
“徐主事，秦关与阳平关征得的奢侈品税竟不足拒北关的五成，这其中十有八九有猫腻。”
覃兴隆说道：“下官与诸多商人有过交流，从西域流入的奢侈品主要还是销往中原以及江南，秦蜀两地无法消耗如此巨量的奢侈品。”
段庆成凝声道：“徐主事，下官建议立即开展对奢侈品税的核查，揪出偷税的商人及贪污官吏。”
徐百泉说道：“杨府监已经下达了政令，需对商税进行核查。住行税和关税的核查，户司为主、商业司为辅。
奢侈品税的核查，商业司为主、户司为辅。
段掌固，便由你负责协助户司核查住行税、关税；覃掌固，便由你负责核查奢侈品税。关于奢侈品税的核查，先从秦关查起。”
段庆成和覃兴隆齐声应道：“下官领命。”
而后，徐百泉说道：“覃掌固，三日后，我要前往灵州巡视，商业司日常事务便由你处理。”
“下官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