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此獠必除
离开牙账城之时，大汗陛下曾有过多番叮嘱。
一是尽力游说，加大乌纳山谷集市粮食、盐巴交易量，扩大与秦州之间的货物交易。
二是在咸阳开设五家商铺，组建商队。
并且，自从体验过秦州酒楼之后，额日斯已经决定放弃亲自带队前往朝江县，派遣一名副使即可。
额日斯则是留在咸阳，一边筹办商队，一边加深与秦州各个大臣的往来。
对北纥汗国而言，朝江县朝廷远远没有交好秦州重要。
商业司官署。
额日斯眉头紧锁，看着窗口内的书办，问道：“限制外邦商人涉及粮食、盐巴生意的政令，何时颁布的？”
书办回道：“六月初三刚刚颁布。”
额日斯顿感头疼。
在来秦州的路上，额日斯计划首要开办的商铺便是粮铺和盐铺。
额日斯亦询问过常驻咸阳的北纥暗探，得到的回复是可以开办。
额日斯叹气一声，只能选择开办药材、皮毛等备选商铺。
走出商业司，额日斯脸色旋即阴沉下来。
奈日苍见额日斯脸色不好，连忙快步上前。
“难道商业司拒绝出具外邦人员商铺开办凭证？”
额日斯简单解释了一番。
奈日苍眉头一皱，道：“据我所知，都督府衙六月初三并未颁布任何政令，且凡是这类对外的政令，皆会刊登在《秦蜀时报》上。”
额日斯面无表情道：“商业司书办说，月底便会将这份政令刊登在《秦蜀时报》上。秦州早有准备，且这项政令针对的是汗国。”
奈日苍沉默不语。
额日斯凝声道：“海古拉说的没错，绝不可将希望寄托在秦州身上。秦州对汗国的防备之心极其严重，一旦汗国粮食、盐巴供应对秦州形成依赖，后果将不堪设想。”
奈日苍无奈道：“可眼下除了依靠秦州，汗国别无他法。”
若是从前，汗国粮食来源还算丰富。
譬如从西域各国进购，又或是经由鹰狼山草场从凉州进购。
奈何西域各国不愿继续出售粮食，大半鹰狼山草场亦被突厥夺走。
额日斯回头看了眼商业司，以及周边官署，低声道：“粮食及盐巴，还是需要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拒北关每日进出货物数量庞大，总能找到机会。”
奈日苍沉吟道：“我认识几名大炎商人，你可以尝试与他们接触一番。”
额日斯问道：“大炎商人敢得罪秦州吗？”
奈日苍说道：“秦州虽强势，且秦州大部分官员清廉正直。但商人只看重利益，只要汗国给出令他们动心的价码，哪怕是得罪秦州，商业亦无惧。”
额日斯思索片刻，道：“既如此，便由你安排此事。”
若真的有商人能够打通关系，将粮食、盐巴运出拒北关，北纥自然愿意给予丰厚报酬。
而且，额日斯认为应当要做两手准备。
既要拉拢结交秦州官员，也要结交大炎商人。
都督府衙，阁楼。
阳台上。
秦牧批阅着手中折子，并问道：“突厥撑不住了？”
地文星低声道：“是的，三日前，突厥已经退守阴山城。近两日，并州军便会对阴山城发起进攻。”
五月底之前，并州直接增兵五万，坚决果断。
秦牧继而问道：“李氏真的抽调了并州以及庆州的防守力量？”
地文星说道：“据并州、庆州、代州黑冰台分部探查，并州和代州防务空虚，庆州防守兵力却有所增加。”
秦牧不由得一笑。
李鸿益这个老货，表面上说着相信秦州，背地里却严防死守。
“传令给高佑，攻占阴山城之后，黑狼骑即刻返回平顺郡。”
“诺。”
当李鸿益下狠心的那一刻，凉州战局基本尘埃落地。
突厥攻占定北郡过于匆忙，来不及部署完善的防务，更来不及经营。
以李氏的底蕴，驱逐突厥只是时间问题。
突厥最佳攻占凉州的时机是去年年底。
那时，高坚接管凉州且大肆征兵，凉州人心惶惶；并州还在筹划夺取整个代州。
忽而，秦牧眉头微皱。
额图索亲自坐镇定北郡，恐不会轻易放弃阴山城。
阴山城乃是凉州重要门户之一。
若是能够将阴山城掌控在手中，突厥随时可以卷土重来。
秦牧叫住地文星，道：“提醒天闲星，时刻关注突厥的动向。”
“领命。”
地文星离开后，魏廷云和宁贤春联袂求见。
“臣等大王，我王万年。”
“平身。”
秦牧瞥了眼两人，问道：“两位爱卿因何求见？”
魏廷云说道：“禀大王，纳采、问名、纳吉及纳征已过，如今需请期，故来询问大王。”
秦牧沉思稍许，道：“婚期定在秋收前后皆可，至于亲迎仪式，你们斟酌，别太张扬即可。”
宁贤春问道：“大王，两位王妃的婚期定为一日，还是分开？”
秦牧一时犯难了。
若是同一天迎娶王诗涵和孟南汐，洞房花烛夜可就分身乏术了。
秦牧虽每日皆锻炼，却不敢自诩一晚上能够以一敌二。
并且，当天晚上先去谁的房中，皆不合适。
秦牧说道：“相隔一日，谁前谁后，让钦天监根据生辰测算吧。”
这一下，轮到魏廷云和宁贤春犯难了。
两人走出阁楼，宁贤春便说道：“魏府监，亲迎吉日相隔一日，日子不好测算啊。”
魏廷云无奈道：“此事便让钦天监的官吏去烦恼吧。亲迎仪式，礼司要注意一些。”
宁贤春神色一肃，低声问道：“魏府监，大王让我们斟酌，具体为何意啊？”
魏廷云看了眼宁贤春，问道：“宁主事，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王掌固与你可是很亲近？”
宁贤春说道：“王掌固乃是下官下属，理应与其亲近。”
“你自己斟酌吧，亲迎仪式定好后，本官需要过目一番。”
说完，魏廷云便快步离去。
见状，宁贤春苦笑不已。
他岂能不懂大王的意思啊。
两位王妃的亲迎仪式不能超过韩王妃。
大王尚且担任秦州牧时便与韩王妃相识相知相恋。
近两年，大王更是频频让韩王妃以秦州之母的身份游走在外。
现如今，大王还未建国，但所有人都知道，王后人选别无他人。
宁贤春顿感头疼。
看来要找个机会跟王掌固沟通一番。
要认清形势，否则只会令大王生厌。
……
凉州，阴山城。
城主府。
额图索坐在上首，脸色阴沉似水。
下方一众突厥将领低头不语，温林站在其中，也是眉头紧锁。
过去大半个月，先是秦军出兵增援并州军，突厥不得不分出一万骑兵进行阻拦。
紧接着，并州直接增兵五万。
局势瞬间发生变化，突厥节节败退，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额图索扫视一圈，怒骂道：“一群废物，往日大言不惭，不将大炎军队放在眼中，如今接连吃败仗。
苏农部落的勇士难道就这点能耐？本王有何脸面向大汗陛下请求增援？”
一众突厥将领将脑袋垂的更低。
温林轻咳一声，出列道：“亲王殿下，汗国与并州有着很大不同。并州虽只是大炎一州，其执掌者却是大炎五大世家之一的李氏，坐拥并庆代三州，底蕴更是深厚无比。
李氏抽调并州、代州军队增援凉州，汗国的确难以与之相拼。汗国以骑兵为主，骑兵只适合突袭快攻。
我军节节败退，并非各位将领的过错。反而，在下认为占领定北郡之后，各位将领率领骑兵给并州军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哈达和傲木嘎微微抬头，惊讶的看着温林。
这段时间，他们经常嘲讽当面嘲讽温林。
突厥将领更是不愿意与温林往来。
温林竟然愿意冒着惹怒亲王殿下的风险，为他们开脱。
额图索凝声道：“温林，你提到关于汗国军队的短板，大汗陛下已经考虑到了，正在筹建步兵军队。
此番没有守住定北郡，是苏农部落无能，这是无法推卸的责任。”
额图索转而问道：“最迟明日上午，并州军和秦军便会兵临城下，你有何建议？”
温林说道：“亲王殿下，汗国不愿放弃定北郡的根本原因便是，一旦我军离开阴山城，想要再回来难如登天。
阴山城是凉州最为重要的关隘之一，亦是拦截汗国骑兵最大的阻碍。既然我军已经守不住阴山城，何不将阴山城毁掉？
并州军即便攻占阴山城，也只能得到一片废墟，需要花费大量精力重建阴山城。重建期间，汗国完全可以派遣骑兵不断袭扰。
若是汗国最终决定，抽调各个部落勇士强攻凉州，凉州对汗国而言，亦没有险阻。”
话音刚落，额图索以及一众突厥将领便目光炯炯的看着温林。
额图索大笑道：“哈哈哈，此计甚妙。”
哈达、傲木嘎等人也不得不承认，温林确实有可取之处。
“传令全军，在阴山城各处城墙摆放木柴、火油，在城主府所在街道所有房屋中亦摆满木柴，本王要将阴山城亲手烧毁。”
“领命。”
一众突厥将领兴奋的离开城主府，前去布置。
额图索看向温林，说道：“近期，你便跟随在本王身边，墨斋楼贼心不死，接连派出杀手，你辛苦了。”
温林躬身道：“多谢亲王殿下。”
自从在定北郡城遭遇刺杀后，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杀手出现试图夺走温林的性命。
好在额图索重视，直接派遣一队骑兵随行保护，否则温林早死了不下十次。
突厥全军出动搬运木柴、火油，自然瞒不过城中的各个势力的眼线。
民房中，一名汉子冲进来。
“队长，貌似要出大事了。”
房间中正在书写情报的大汉，起身问道：“出什么事了？突厥有何异动？”
“一刻钟前，突厥戒严全城，任何人不得在街上晃荡。属下回来时，看到有突厥士兵正在运输木柴和火油，前行方向是关隘城墙。”
大汉眉头紧锁，沉思一番后，瞪大双眸，面露震惊之色。
“他娘的，突厥蛮子不会是想要烧毁城墙吧？！”
这种可能性太大了。
守城用不到木柴，且运输方向也错了。
“快，立即通知墨斋楼、谍报司，立刻马上！”
“属下这就去。”
汉子应了一句后，匆忙跑出房间。
大汉则是再次摊开一张纸，书写情报。
一炷香后，大量飞鸽冲天而起。
即便突厥士卒及时出手射杀了一部分，但大部分信鸽成功飞出阴山城。
额图索收到手下汇报后，一把将手中酒碗摔在地上。
“搜查全程，可疑人员一个也不许放过。”
“领命。”
距离阴山城约五十里的荒野山谷中，并州军正在休整。
不远处，秦军亦在自己营地中休息。
营帐中，余晓峰站在地图前分析当前局势，军事佥事李羽则是坐在凳子上翻阅兵书。
忽而，军情处校尉在外面大声求见。
“进来。”
“禀将军，黑冰台传来紧急军情。”
余晓峰连忙接过纸条，看完后，顿时脸色大变。
李羽站起身，问道：“余将军，出何事了？”
余晓峰沉声道：“突厥蛮子意欲烧毁阴山城。”
李羽脸色也是一变。
“余将军，必须立即将这则军情告知并州军，双方就此商量对策。”
“嗯。”
余晓峰点了下头，快步走出营帐，李羽紧随其后。
并州军营地，祁文金亦收到消息。
叶云发看着军情，脸色发冷。
“温林此獠必要处之，否则凉州永无安宁。”
祁文金说道：“叶先生，眼下应当叫来秦军将领，共同商讨如何阻止放火烧城。”
这时，一名亲兵匆忙通报，秦军将军来了。
祁文金连忙道：“快请进来。”
余晓峰和李羽走进营帐，双方没有过多寒暄。
“祁将军，我的建议是你我两军骑兵即刻出动。”
祁文金颔首道：“眼下唯有如此，才能阻止突厥。”
双方当即当成共识。
半个时辰后，一万黑狼骑和四万并州骑兵，几乎同时出营，奔向阴山城。
紧接着，祁文金率领步兵前行。
……
阴山城，城墙下。
额图索举着一个火把，走到木柴堆前。
周围突厥士兵皆手举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