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议和
马车中。
韩巧儿还在回味刚才的戏曲。
这个时代，娱乐匮乏，男女老少皆爱戏曲。
绮月阁创造性的将南戏和秦腔结合，在秦蜀两地大概率会掀起一股热潮。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大炎遍地战乱，秦蜀却相对安稳。
秦蜀两地推行的利民利商政策，亦造就一批相对富裕的百姓。
花十文钱听一场戏，不需要咬咬牙。
秦牧拿起放在马车中的折子，眉头皱起。
北纥想要与突厥议和，筹码是乌日乐草场；另外，北纥各部落还在集结兵力，意图未知。
秦牧手指轻点着桌面。
哈日贵可能已经将矛头对准了西域，并且大概率是龟兹国。
西域各国基本都有绿洲平原，其中龟兹国占据着得天独厚的绿洲平原。
根据黑冰台探查得到的情报，去年龟兹国粮食产量超五十万石。
而龟兹国人口却不过三十五万人。
若是北纥能够吞并龟兹国，不仅能够得到一个较为稳定的粮仓，也能得到三十五万奴隶。
北纥常年居住在漠北草原，攻打龟兹国的确有优势。
秦牧放下折子。
北纥攻打龟兹国，秦州阻止不了。
秦州不可能出兵威逼北纥，这只会进一步恶化草原的局势。
北纥与突厥之间存在直接的竞争关系，且突厥想要吞并北纥，在草原上建立无上王庭。
加之塞尔柱帝国在极西之地虎视眈眈。
即便北纥成功侵占龟兹国，近几年也不会对秦州造成威胁。
不过，秦牧不可能让北纥轻易侵占龟兹国。
秦牧掀开车帘一角，对着地文星招了下手。
后者快步跑到马车旁。
“大王。”
“传令给地藏星，令其将北纥欲攻打龟兹国的消息透露给龟兹国。”
“诺。”
秦牧拿起另外一份折子，看了一眼就随意扔下。
并州使者陈望飞恳请秦州出售水泥，以支援阴山城的建设。
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突厥每间隔十天便会袭扰阴山城。
并州军和秦军不得不时刻护卫在阴山城外围，拦截袭扰的突厥骑兵。
秦牧的态度很明确。
秦军常驻一万骑兵在阴山城，以练兵形式帮助并州军，已是仁至义尽。
至于想要购买水泥，门都没有。
水泥产量提升缓慢，现有的水泥产量，连秦州自己都不够用，怎么可能卖给并州。
“大王，大王，女子医师学院到了呢。”
韩巧儿将一颗红枣塞进秦牧嘴里。
秦牧目光没有离开折子：“巧儿，你去接瑾萱，我还要处理政务。”
“好呢。”
约莫等了一炷香，韩紫苓和韩巧儿走进马车。
“逸之。”
韩紫苓盈盈笑走到秦牧身侧。
秦牧见韩紫苓眉眼含笑，便问道：“医师学院有好消息？”
韩紫苓颔首：“去岁年底，学院大量学员怀有身孕，而后学院组织一批学院跟进孕妇。
生育前中后，皆有学员参与，将遇到的问题，以及问题解决方法，日常注意事项，整理成《秦州女子生育手册》。
这份手册给孟圣医和长林伯看了，得到了两人的赞赏，认为应当尽快推行，并广告天下。”
韩紫苓继续道：“去岁腊月之前，学院有七十六名学员怀有身孕。如今已有四十二名学员完成生产，有九名学员生产时难产。
在学院医师和稳婆的不懈努力之下，九名学员及其孩子安然无恙。并且，孩子没有出现夭折，最大的孩子已经三个月大。”
韩紫苓握住秦牧的手，激动道：“逸之，你太厉害了。使用营造司研制的酒精，清理产房和婴儿房，以及清洗稳婆的双手，真的可以预防难产和婴儿夭折。”
早产、难产和夭折是古代生育的三大杀手。
而造就这三大杀手的原因不外乎是医疗条件不足，产妇身体不佳或未发育成熟，以及生产育儿环境堪忧。
医疗条件受限于生产力水平，难以改变。
所以秦牧一直在引导医师学院和女子医师学院，一定要万分注意环境卫生。
军械司在去年打造了大量简易显微镜，供两座医师学院学员日常使用。
除此之外，秦牧要求宣传司每月都要在《秦蜀时报》上发表关于保持卫生的文章，加深“卫生”观念深入人心。
只是由于政务繁忙，诸如此类事情都交给了韩紫苓。
韩紫苓能够将紫云商行从濒临破灭，一跃发展为上京城六大商行之一，足以证明其能力。
韩紫苓也没有辜负秦牧的嘱托，尽心尽力的辅佐秦牧。
秦牧揉了揉韩紫苓的手心，说道：“瑾萱，生育生产对女子来说，犹如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稳妥一些，我不希望你出现意外。”
韩紫苓温声道：“我明白。”
若是放在以前，她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怨言。
现在，她心中亦是害怕不已。
学院学员在诸多悉心照料之下，依旧出现难产，且九死一生。
韩紫苓不着急的最主要原因，是她知晓她在秦牧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既然如此，稳妥一些又何妨。
……
益州，蜀都。
益州府衙。
廨房，狄轻舟将公文、卷宗放下，说道：“姚州令，补贴虚领贿赂一案，便由你接着处理。
本官明日便启程前往建宁郡，而后直接返回咸阳。”
狄轻舟凝声道：“王令已经说明，此案涉及极广，影响极其恶劣，一定要彻查。”
姚世方躬身道：“下官领命。”
狄轻舟转而道：“犍为、越隽两郡，干旱有所缓解，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若是老天爷不赏脸，便要做好赈灾准备。”
“下官明白。”
今年四月下旬后，益州十郡接连出现干旱。
其中犍为、越隽两郡最为严重，下辖各县皆出现干旱。
其次建宁、广汉、巴郡三郡，近半数辖县干旱。
蜀郡、汉中、梓潼、朱提四郡情况最佳，只有少数几个县出现干旱。
得益于益州各郡水利设施完善，加之都江堰完成修缮，益州干旱很快得到改善。
情况最佳的四个郡，在五月底就彻底解决干旱；紧接着，建宁、广汉和巴郡的干旱情况得到改善。
犍为和越隽两郡则是一直很麻烦。
两郡地理地势复杂多变，且山高林密，常驻百姓较少，水利设施修建难度大。
去年年终集议，大王决定战略性搁置犍为、越隽、朱提三郡的各项工程建设。
都督府衙度支财用虽宽裕，却不能无意义的消耗。
只要有蜀郡、汉中、梓潼、广汉四郡在，哪怕犍为、越隽、朱提三郡颗粒无收，亦无碍。
原定划拨给犍为、越隽、朱提三郡的工程度用，六成下发给蜀郡、汉中，四成下发给梓潼和广汉。
秦牧也明说了。
既然富裕的四个郡拿了钱，那么就有责任赈济贫困的三郡。
明月楼，三楼雅间。
一名中年男子急得团团转。
补贴虚发一案，近期闹得沸沸扬扬，一大批涉案官吏和商贾被捕入狱。
中年男子不是害怕被捕，而是担心玉明商行东家马兴没有被捕。
年初开始，中年男子筹办的赵家商行，遭到玉明商行针对，丢了很多生意。
前段时间，听闻马兴涉嫌虚领补贴贿赂官吏，中年男子大喜，旋即拉关系打听此事。
这时，房门推开，一名男人笑眯眯的走进雅间。
此人便是中年男子拉的关系，蜀郡主簿方安。
“方主簿，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快请坐，请坐。”
“赵观，你太心急了。”方安在上首坐下后，摇头道：“补贴虚领一案由狄府令亲自督办，且大王都下达王令需彻查此案。
现如今，益州府和蜀郡官衙，人人自危，不敢轻易打听此案的细节。”
赵观连忙低头赔不是，并未方安斟酒。
方安端起酒杯眯着眼睛轻嗅着酒香。
赵观低声道：“方主簿，这是营造司今年新推的春玉酒，酒香较之去年更加迷人，酒味亦更加醇厚。”
方安轻抿了一小口，身体感到无比舒畅。
“听闻新推的春玉酒，每月只对外出售一千斤，你能得到一坛，花费不小吧？”
赵观说道：“方主簿爱喝，花费多少都值得。”
方安摇头失笑，见赵观态度如此诚恳，便说道：“马兴很快就会出狱，收起你的小心思。”
赵观脸色一变，焦急道：“方主簿，草民听闻马兴可是虚领了近一千贯补贴，为何能出狱啊。”
方安说道：“你的消息有误，马兴虚领补贴共计一百二十五贯。”
赵观神色一怔，然后叹着气。
见状，方安皱眉道：“赵东家，本官知晓你与马兴之间的矛盾，但本官要劝说你，没必要跟马兴竞争，他不止这一难。”
赵观来了精神，连忙给方安斟酒，“还望主簿提点一番。”
方安轻“嗯”一声，“赵家商行与玉明商行近半年，无非是在争夺陈粮兜售。你们两家将陈粮售往何处，你心知肚明，本官亦有所猜测。
本官曾在汉中郡担任县令时，曾有幸向大王述职。大王对粮食、铁矿、盐巴等极为看重，而粮食则放在首位。
秦蜀两地出现干旱时，王令及都督府衙政令接连下达，皆表明大王对粮食何其看重。若是走私普通货物，或许不会砍头。
但若是走私粮食，必杀之。”
赵观双手一抖，差点没有拿稳酒壶。
“方主簿，草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走私倒卖粮食啊。”
方安喝着美酒，问道：“赵家商行收购的陈粮，卖往何处？”
赵观如实说道：“七成陈粮卖给了飞马商行，剩下三成卖去了灵州。”
方安看着赵观，后者苦笑连连：“方主簿，草民怎敢欺骗你啊。飞马商行一直在收购陈粮，价格也不错，故而草民就将陈粮卖给了飞马商行。”
方安颔首道：“赵家商行艰难获得粮食兜售许可，须知小心驶得万年船。”
“草民明白。”
赵观眼睛一转，问道：“方主簿，马兴涉嫌虚领补贴并贿赂官吏，其粮食兜售许可是否会被收回？”
方安瞥了赵观一眼：“涉嫌虚领补贴一案的商行、商人，必定会入黑榜，对你来说，这是一件大喜事。”
赵观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的确是一件喜事。
凡是入黑榜的商行、商人，情节较轻者，三年内无法获得任何商税减免、补贴等政策扶持，并收回其名下的各类代理权限。
赵观从袖中取出一张汇票。
方安扫了一眼，没有收下。
“收起来吧，本官还不至于穷的连饭都吃不上。”
说完，方安起身便离开了，只留下赵观呆愣在原地。
半晌后，赵观才回过神，拍了下额头。
眼下这个时节送礼，是他不懂事了。
赵观招手叫来随从。
“六子，你明日买些瑞福祥的糕点，送去方主簿家中。”
“好的，老爷。”
赵观摆了下手，示意随从出去，然后皱眉沉思。
方主簿刚才提到粮食走私倒卖，难道近期益州府在暗中稽查粮食兜售？
赵观端着酒杯，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草原，乌日乐草场。
一名突厥将领骑在战马上，眉头紧锁。
直到远处出现一条黑线，突厥将领看下身侧的一名身穿儒衫的男人。
“温先生，你认为北纥有何目的？”
温林轻咳一声，道：“若是在下没有猜错，北纥应该想要议和。”
“议和？”突厥将领旋即仰天大笑，“北纥竟然全是软蛋。”
温林摇着头，说道：“阿吉奈将领，若是北纥给的筹码足够诱人，在下认为可以假意答应议和。待到北纥放松之际，我军再施以雷霆之击。”
阿吉奈满意道：“温林，老子就喜欢你这股阴险劲，哈哈哈。”
温林嘴角微抽，闭嘴不语。
约莫一刻钟后，突厥和北纥两支相遇相隔不到十步。
两军骑兵怒目相视，战马不断嘶鸣，气氛极其凝重。
最终，哈达尔翻身下马。
见状，阿吉奈和温林亦没有拖沓。
哈达尔从怀中取出羊皮卷，并递给阿吉奈。
“大家都是草原上的儿郎，同意与否，直接说。”
阿吉奈看了眼羊皮卷，说道：“议和需要亲王殿下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