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奸佞之臣
苏贺走出雅间后，额日斯脸上笑容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奈日苍苦笑道：“一块宝石送给苏贺，只为让他带句话？”
额日斯摆手道：“无妨，只要确定苏贺背后真的有人，这块宝石便物有所值。从苏贺的描述来看，其背后之后恐怕是西北都督府衙高官。
哪怕不是高官，其掌控的能量亦非常巨大。”
微微一顿，额日斯问道：“是否派人跟踪苏贺？”
“已经派人跟着了。”
额日斯眯着眼睛：“若是能够抛开苏贺找到其背后之人，掌握其把柄……”
奈日苍内心也很是期待。
假若抓到对方把柄，以后两人也无需再为粮食发愁。
秦州酒楼外。
苏贺看到苏宝成和张连庆走在一起，便快步上前想要打招呼。
只是接连呼唤，苏宝成仿佛没有听见，自顾的登上马车。
见状，苏贺不由得皱起眉头。
怎么突然间，苏宝成便恍若陌生人？
苏贺靠近苏宝成自然不是因为两人同姓，而是为了通过苏宝成结交张连庆、黄布等人。
张连庆和黄布乃是秦州分会的副会长，若是有幸结交两人，飞马商行亦可异军突起。
苏贺登上马车，并对车夫说道：“先去一趟绮月阁。”
今日乃是十一月二十五，绮月阁有戏曲表演。
于是苏贺便约了挚友在绮月阁看戏商谈要事。
绮月阁自开业推出南戏和秦腔相融合的戏曲之后，一跃成为咸阳城内最为火爆的娱乐场所。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老百姓，都乐意来绮月阁看戏。
十文钱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却能看一场好戏。
绮月阁，二楼雅间。
窗前软榻，一名中年男人眯着眼睛，看着下方戏曲，脸上露出陶醉的笑容。
苏贺恭敬的站在一侧，脸上也带着笑意。
他取出袖中的小锦盒放在软榻上，并说道：“三爷，这是额日斯的赠礼，小人承受不起，还望三爷收下。”
中年男人瞥了眼锦盒中的宝石，脸上笑意更盛：“苏贺，看来你和北纥使者相处很愉快。”
苏贺说道：“停了北纥的粮食，额日斯非常气愤，但经过小人一番解释，也算是平了怒火。”
苏贺犹豫片刻，道：“三爷，额日斯想与小人背后的贵人见一面。”
中年男人大笑一声，问道：“苏贺，你知道你背后的贵人是谁吗？”
苏贺说道：“三爷便是我的贵人。”
男人摇着头：“我可没资格做贵人，我和你一样，皆是马前卒。”
苏贺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男人转而道：“即日起，停止粮食走私倒卖，重开之时会通知你。”
苏贺不由得问道：“三爷，现在风声如此之紧？”
男人叹气道：“秦王再三强调，都督府衙接连下达政令。我们只是赚点辛苦钱，何故将性命搭进去。”
“苏贺，自从秦州商会重组之后，来往秦州的商队、商贾何其多。飞马商行虽小，但若是频繁进出拒北关，难免扎眼。
另外，我收到一则消息。户司和商业司正在暗中统计秦州所有从事粮食兜售的商行，飞马商行藏不住。”
苏贺脸色微变。
因为秦州采取的是进出关隘报备流程，所以户司和商业司想要统计从事粮食兜售的商行，实在是太简单了。
将拒北关、秦关、阳平关、建宁渡口的卷宗整理一遍，基本上就可以得到名单。
苏贺连忙问道：“三爷，这一年走私出拒北关的粮食，大多从其他商行、商贾手中购得。为户司、商业司查到飞马商行，该如何抹除这些痕迹？还望三爷教我。”
男人微微笑道：“这件事好解决，飞马商行采购的所有粮食都堆放在仓库中。仓库已经备好，且里面装满了粮食。
接下来，飞马商行逐渐将仓库中的粮食卖给咸阳城中的粮铺。”
苏贺恍然一笑：“还是三爷考虑周到。”
“嗯，下去吧，有事再联系我。”
“小人告退。”
苏贺离开后，一名奴役快步走进雅间。
“三爷，有人一直跟着苏贺来到绮月阁，小的查了下，貌似是北纥的人。”
男人冷笑一声：“找个机会提醒一下苏贺，别让他跟个傻子似的。”
“诺。”
……
楚州，淮水城。
酒楼角落。
崔猛慢悠悠的喝着酒，眼神时不时的落在对面袁任身上。
袁任眉头紧锁，面色很是纠结犹豫。
见状，崔猛便说道：“袁任兄弟，墨斋楼已经不值得你留恋了。我收到消息，齐维为了彻底清除原楼主李益的羽翼，对你再行打压。”
袁任沉声道：“齐维并没有打压我。”
崔猛不由得一笑：“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担任一州统领。你在登州之时，便是统领。来到楚州不过三月，反而降为了副统领，这还不是打压？”
袁任沉默不语。
崔猛继续道：“大炎王朝崩塌之后，徐楚一直处在战乱之中。崔郑两大世家，江南各大豪族在暗中不断推波助澜，将徐楚大战推向顶峰。
今岁郑氏和崔氏以及江南各大豪族在徐州斗法，徐楚局势看似混乱，实则逐渐明朗。明年郑氏和崔氏十有八九会对徐州出兵，江南豪族则会对楚州出兵。”
崔猛说道：“故而，明年大浪之下，建功立业的机会何其多。你留在墨斋楼只能受气，何不弃暗投明？”
袁任脸上浮现一抹讥笑：“黑羽卫大统领崔尨亦是崔氏族人，且据我所知，崔氏年轻一辈竞争尤为激烈。
若是转投黑羽卫，再度陷入权力漩涡，我又该如何脱身？”
崔猛笑道：“袁任兄弟完全多虑了。黑羽卫与墨斋楼完全不同，大统领虽是崔氏族人，却从不结党营私，加之能力上佳深得崔公信任。”
袁任说道：“崔群林已经年逾花甲。”
崔猛顿时无话可说。
袁任端起酒杯，畅快的一饮而尽。
他放下酒杯，盯着崔猛，沉声道：“黑羽卫统领想必不是你的真正身份吧？”
崔猛面色如常：“袁任兄弟何出此言？鄙人从黑衣卫一名小卒，逐渐升为统领，靠的乃是自身努力，并未投靠崔氏某位子弟。”
袁任淡淡道：“左顾而言他。你我皆在这一行里混，有时个人直觉比事实更加可靠。”
“袁任兄弟，此番找到你，只是奉大统领之命邀请你暗中加入黑羽卫。”崔猛说道：“是否愿意，还望给个确信。”
袁任沉思良久，道：“我只想与你合作，你与黑羽卫乃是一体，理应没有区别。”
崔猛说道：“你的要求我会上报大统领，不过大统领应该会同意你与我单独联络。”
袁任问道：“黑羽卫或者是你，想知道有关墨斋楼的什么情报？”
崔猛微微笑道：“此事不急，待我上报大统领之后，得到指令之后便会联系你。”
袁任点了点头，“既如此，在下先行一步。”
说完，袁任便起身离开。
“袁任兄弟慢走。”
崔猛慢悠悠的将一壶酒水喝完才离开。
这可是从秦州来的琼酥酒，需慢慢品味，岂能快饮？
约莫一炷香后，崔猛晃悠悠的走出酒楼登上一辆马车。
进入马车后，崔猛神色恢复正常。
马车内的一名汉子给崔猛倒了杯茶水，并低声道：“统领，这个袁任早已发现我们在跟踪他。”
崔猛摆手道：“发现又如何？既然他装着没看见，你们就继续跟着。另外，把我们自己的兄弟全部撤回来，换成黑羽卫的人。”
汉子神色一怔，转而脸色剧变。
“统领，袁任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了？”
崔猛说道：“他猜到了。”
汉子眼神中迸发出一抹杀意，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统领，是不是……”
崔猛抬手：“无碍。我与袁任接触次数虽不多，但交谈之中难免露出些许马脚。此外，从袁任的话语中不难猜出，他其实更愿意投靠我们。”
汉子面露讶色：“统领，他还想投靠我们？若不是我们，他现在估摸着还在登州任统领。若是其配合齐维成功将吴虎送回并州，他或许还会升职。”
“你懂什么？”崔猛凝声道：“袁任是原墨斋楼楼主李益的心腹，这才是他受到齐维排挤的主要原因。
假若袁任真的立功了，得到李鸿益的赏识，想必齐维连睡觉都不安稳。”
汉子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感叹道：“世家门阀里面真的太复杂了。”
崔猛也是一叹。
正如袁任所说那般，崔氏年轻一辈的竞争非常激烈。
若不是崔群林、崔立中两位老人压着，兖州早就分裂了。
崔氏内部不稳定，主要原因便是崔景死了。
不过，崔氏内部越发混乱，对崔猛来说是一则好消息。
崔猛再次一叹，然后驱散脑海中的想法。
“明日我便要离开淮水城北上前往徐州彭城，你留下来负责跟袁任联系。你不需要主动联系他，他若是联系你，直接向我汇报即可。”
“属下领命。”
……
徐州，彭城。
刺史府，前厅。
徐州一应文武齐聚一堂。
只是众人目光皆落在中间两人身上。
从集议开始，韦元利与虞青竹便开始争论不休。
两人的观点大相径庭。
韦元利提议应当尽快与楚州议和停战，并加强对地方各郡县的监管，撤销一批德不配位的官吏。
停战之后，立即颁布一应利民政策，效仿秦州招募天下英才。
虞青竹当即提出反对意见，并驳斥韦元利鼠目寸光。
今岁徐楚大战，徐州明显压制着楚州，楚州正源郡大半落入徐州之手。
此时选择主动议和，乃是昏厥之举。
只要明年一鼓作气，便可攻占正源郡，乃至一举击溃楚州，奠定王霸之基。
两人各执己见，且各有各的道理。
纪锦洲坐在上首，揉着太阳穴。
其余文武大臣则是神色各异，或皱眉，或低头思索，或频频点头、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纪锦洲沉声一喝：“够了，没必要再争了。”
韦元利和虞青竹旋即停下，躬身一礼告罪之后回到队列之中。
纪锦洲轻呼出一口气，说道：“两位爱卿的提议皆有其可取之处，但是徐楚交战已经快三年，三年期间徐州民生凋零，百姓苦不堪言。”
闻言，韦元利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虞青竹则是露出失望之色。
纪锦洲看向下首一名官员。
“韩卿，你是徐州长史，你的看法呢？”
徐州长史韩安旋即出列道：“禀主公，臣的看法是议和停战，休养生息。连年战争，致使徐州各郡县大量百姓食不果腹，乃至流离失所。
我军将士攻占楚州正源郡大半县城，足以展现徐州之强悍。此外，臣赞成韦先生之提议，肃清徐州吏治，招募贤才。”
纪锦洲微微颔首，说道：“虞爱卿，你的提议尚好，却不符合徐州当下的情况。攻占楚州固然重要，但徐州内部安稳更为重要。”
虞青竹躬身道：“臣明白。”
集议结束之后，韦元利和虞青竹走出厅堂。
前者冷哼一声，厉声道：“奸佞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虞青竹面不改色：“韦先生，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某是不是奸佞，你说了不算。主公圣明，知晓在下虽激进，却忠心不渝。”
韦元利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虞青竹。
“任你巧舌如簧，依旧不离奸佞本色。”
周围的人见状，连忙上前拉开两人。
“韦先生，何至于此啊。”
“虞先生，你的忠心自然无人会质疑。”
这时，一名侍从快步走来。
“韦先生，主公召见。”
韦元利甩了下袖子，道：“前面带路。”
虞青竹看着韦元利看向偏厅方向，眉头微微一皱。
偏厅。
纪锦洲正在泡茶，看到韦元利后，便招收。
“韦卿，快坐。”
“多谢主公。”韦元利施礼之后，便在纪锦洲对面坐下。
纪锦洲抿了口茶水，道：“刚才集议中，你想必还有些话没有说吧？”
韦元利脸色一正：“主公圣明，臣内心的确有很多话想说。”
“眼下就你我二人，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