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她们越杀越勇,屋檐四周的弓手却并没有放箭,只有数不清的乡勇提刀向前。
“看来是要我们活着。”方清露趁着和孙匠交换位置的间隙,用臂护绳捆住被鲜血打得湿滑的刀柄,“原是做局啊。”
“这些个人怎么跟打芝麻那样,越砸越多啊!”孙匠砍人砍得不耐烦了,不住的嘟囔。
“你身上有伤,避着点!”方清露替她挡了右路的刀,被杀怕了的乡勇终于不敢倚仗人多蛮冲了。
他们瞅准方清露空下的右路,一齐涌上。
属官露了出来,望着刺来的刀锋头皮发麻,恐惧困滞了步伐,她僵在原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听见了刀锋刺破血肉的声音,身上却没传来撕裂的痛楚。睁眼时,方清露捂着伤口,用杀得卷边的刀击退了三个散勇。
血丝从指间渗出,刀伤和不趁手的兵刃拖慢了她的速度。
属官失声痛哭,方清露捡了死尸身边的刀丢给她,骂道:“哭什么哭,拿刀砍回去才算本事,谁欺辱你,你就砍谁,相信自个卯足的劲。”
心大的铁匠也发现了她的异样,急切道:“你还能撑住?”
方清露痛得额头渗汗:“他们说什么都要激我的人动刀,又想活捉我,这是为了日后和谋反撇清干系,将脏水泼给我——”
她撑刀立稳,乡勇果然也随着她的动作顿住了脚步。
“我死了比活着要能震慑他们,我死得其所。”方清露说,“可我不甘心就这样憋憋屈屈地死了。”
方清露喉间发出粘腻低哑的笑声,齿间染血:“杀了那个老匹夫,从后院出去,就算赚了。”
“我数三个数,你们便同我一同冲出去。”
三个数落下,猛然冲杀的三人势如破竹,吴老爷身边的护卫没想到她们会杀个回马枪,慌忙赶来护卫。
吴老爷被这场景吓得步伐更慢了。
他大声嘶吼,在惊惧的裹挟下气急败坏地下了放箭令。
箭雨落下,破风声回响在耳畔。
针对瓦格骑兵甲胄特制地箭矢破杀力十足。为铁匠和方清露保护的属官应声栽倒,很快便没了气息。
杀红了眼的乡勇摸了上来,在方清露闪避时劈下朴刀。
方清露即将倾倒的那一刻,宅门被轰开,单骑冲阵的林朝洛手执长枪将乡勇扎成了一串。
长枪挥舞,挡下连片的箭雨。
女将丢了枪,握紧缰绳将她拦腰抱起。
林朝洛将方清露护在怀里,用甲胄挡下了直冲她命门的箭矢。
马上人和马下人交换了位置。
玄骓带着受伤的方清露奔向门外,颠簸间,沿墙布置的弓手便被黑水营的官兵杀了个干净。
战局颠覆。
双眼赤红的林朝落拔刀,拾级而上。
身后忽然传来方清露的声音:
“林朝洛,他不能死,他要审!”
吴老爷跌坐在地,颤抖着求饶。
林朝洛只记得方清露身上的伤口。她恨毒了这人,才不管能不能杀。
她刻意忽略了方清露声音,举刀,即将斩下他的首级。
“阿洛——”
听到阔别已久的的亲昵称呼,林朝洛眼睫微颤,循声回眸。
沾染血丝的眼眸印着水泽。
伏在马上的方清露摁着伤口,温声唤她:
“这是个局,你不能杀他。”
*
“是做局么?”
“何人要对翁主下手?”
“这说不通啊。”
队伍停下后议论声一刻也未曾停歇。
“此处怎么有三道车辙?”唐笙下马,举着火把照亮泥路。
“走歪了也未可知。”侍从答。
“走歪了不是这个痕迹。”唐笙直身,“车同辙,形制却受限制,只能是大车之后有小车驶过。”
“您的意思是?”
唐笙转身,叫来惠明翁主的护卫:“你们来时,可有车马远远跟随?”
“回大人话,有过,但未曾一路跟随。”护卫答。
“翁主去时你们都未觉察么?”唐笙蹙眉。
“铜山一代,山路窄小难行,翁主为了不失期不得不分了两队前行,我们是从那里断开的。”说时,护卫低下了脑袋,他们落在后边的乐得清闲,中途反而找机会好好休整了一番,谁都没想到会酿成大错。
惠明翁主血脉并不显赫,可以说是十五位宗亲中最不起眼的一位了。
谁都没想到,偏偏就只有她出了差池。
再向前搜寻就是山路了,唐笙觉得势头不对,叫停了队伍。
“大人,山间藏匿流寇与土匪,眼粗胆肥的将翁主劫走了也未可知。”随从道,“或者,翁主遇险进了山林避险,也是有可能的。”
“山这么大,要分头搜寻么大人?”另一随从问道。
“分散?”
唐笙听得这二字便觉得有些不对,她沉吟道:
“给陛下报信的回头了么?”
第90章
“给陛下报信的回头了么?”
“未曾!”
唐笙道:“事出有异, 不得轻举妄动,就地休整,且待御命。”
兵马暂歇, 山林重归寂静,唯有火光在暗夜浮动。
沿着其他方向搜寻的军士陆续归来, 唐笙一一问过情况。
已近五更, 天没有要亮的迹象,阴翳压得唐笙难以入眠。
她侧枕着简陋的吊绳床,听得细碎的马蹄声后立即坐起了身。
干了一夜路的小吏下马时双腿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唐大人,陛下有令, 叫您沿途搜寻,她怕您人手不够,调了禁军给您运作,若仍缺人手尽管再报。”小吏搜出了怀中用明黄绢缎包裹的东西交给唐笙。